周迅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她站在啤酒桶或者音箱上唱歌
给北方的夜晚带来许多快乐
后来她在一个个剧组间穿梭
在最强的戏剧性里生活
感受并掏出最浓烈而浓缩的情感
自从少小离家
最日常的那部分生活
什么也没发生的平凡日子就被抽空了
而这种“最平常的日子”
在疫情蔓延的几个月里不期然地来临了
她如一个旁观者
慢悠悠地向我们讲述了那几个月里
被她“重新发现的日常“
当你面对周迅时,你会以为自己在电影院里。即使是私下交谈,她也要动员全身器官一起讲话,眼睛、眉毛、手指、脚尖,小短句轻盈跳动,是穿墙越壁的风。有时刚起个头儿,讲了半句话,知道你听懂了,她会睁着大眼睛点着头,然后开始讲另一句话。我们似乎已经熟悉了周迅的所有品质,我们从和她轻如一朵焰的个性类似的角色中看到她,也从符合她怪异趣味的离奇角色中了解她。但我们并不熟悉她最日常的一面—甚至她自己也不甚熟悉。
“其实我不大会过日子。从小一直在剧组,常规的日子就会觉得特别的平淡,没有那种情感的起伏,拍戏它还是荷尔蒙很浓啊。平常的生活,没有那种大起大落,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找我的好朋友陈国富导演:我能不能看你一天,你是怎么过日子的?你给我一个reference。”
而这种“最平常的日子”在疫情蔓延的几个月里不期然地来临了。重新启动工作的第二个月,在上海黄浦区一条老街的影棚里,周迅慢悠悠地讲述着那几个月,她“重新发现的日常”。
“刚开始的时候也会觉得,这个疫情到底多久能结束,这种封闭的生活能不能承受,会不会无聊,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停下来过,自己没有试过这个样子(生活)。以前觉得我不拍戏、不工作我肯定不行的,很难承受平淡、无聊。但其实真的停下来,发现日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聊,也没有想象的不能过日子。”她也会每天看新闻,关注武汉,关注每一个被疫情影响的城市和人,但能切实操心的是几天倒一次家里的垃圾,每天几点钟在小区的买菜群里订食材,有时会有邻居跳出句“我这儿有冻海鲜,你们要不要买啊?”大家会很开心......日复一日,她发现自己能待住,还挺能待,有点意外。
“我们家是非常安静的,也不会每天聊天,也没人来打麻将,非常安静的一个家。我父亲就喜欢在院子里种种东西,每天浇水、打理,母亲也是,我母亲非常非常勤劳,家里一尘不染的,她总在扫院子。下午一起看看电视,散散步。吃饭的时候会聊聊最近发生了什么,父亲比较关心国家大事,新闻里有什么啊,这个又说啥了呀,那个城市又怎么啦,母亲就会聊菜多少钱啊,物价是什么样啊,今天这个菜是咸了淡了,这个盐放得怎么样,这个酱油又怎么啦......这些以前我也没办法听得特别明白,不是很上心。但这四个月下来,我觉得每天听她说说这个菜多少钱,今天的辣椒辣不辣,菜炖得入不入味儿,我们明天要做什么吃......挺珍惜的。和父母这种很日常的相处,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过了,就是一种‘在一起’的时间。”
四个月,她好像只当作一天来过,因为每天都做一样的事儿,每天都是重复画面。
近些年,她越发希望和父母在一起,拍戏时都会把他们带在身边,一部戏,再一部戏,她觉得像“游牧民族”,一家人“这去一下,那去一下,这儿搭个帐篷,那儿睡个觉。”但这四个月,才算是扎扎实实补上了和父亲母亲缺失了许多年的亲密相处。她发现和父母的情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且复杂的情感”,“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密的两个人,这个情感只有你们三个人才能体会的,你也说不清楚。我只能称它为复杂的唯一性、唯一性的复杂。”
被重新发现的还有对父母最深刻的依赖。她习惯晚睡,每天都会被唠叨“早点睡啊”,凡事被当成小孩儿来对待。她喜欢那种氛围,也会留意关注父亲母亲的种种片刻,在蒙蒙亮的早上打扫,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盹儿。
她开始有意识地记录这一切,每天吃饭、聊天都会录下来。“已经录了很多了,我想留着。”“当时武汉那种状况,每天有很多新闻,很多人亲人就走了,人生的变化真的是很无常的。我十几岁出来,中间那段时间真的是缺失,很多小孩儿都是这样的,出去读书、工作,也有很多像我一样离家比较远的。对我来讲,这段是特别珍贵的一段时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年纪就是父母当年放手让她出门闯荡的年纪,觉得他们真的挺伟大的,“‘你去吧,去吧’,他们从来没有要求我必须留在身边,或者必须要去干什么,除了必须要去做一个善良的人。对我的决定他们从来没有犹疑过,一直都是支持,支持。”
像是突然回到小时候,父亲在阳台种花,母亲炒菜的当儿,父亲站在她身后一直扇扇子,小周迅就每天跑到楼下的电影院看电影,银幕上一张张动人的脸......而那四个多月里,她把去年的国产电影、电视剧几乎都看了一遍。当年的记忆和如今的日子,像是影像重叠一般,恍若见面,又恍若不见,让人恍惚—时间的发展是否真的是单向性的。
她也开始抽离出来反思自己这二三十年的生活,“我不是说我这些年拍戏不叫过日子,那也是属于我的日子,但真正烟火的日子,好像想想,为什么没有这个时间?”
她发现自己表演的养分,更多是来自从小看的电影、剧集、纪录片,而不是人们惯常所谓的“生活”。“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忙,可能对演员这个职业、对生活完全没有特别细致的思考,就是一部接一部地拍,不断地看东西、不断地从各种作品里吸收。做演员不是要从生活里来吗?但这几年,作为演员,也没有退步。
声名也是一重障碍,如今能出门了,她又不再是家里的女儿、每天看电影的姑娘,她又成了“周迅”—人们疫情里刚建立起的戴口罩的习惯她早就习以为常—又要戴着口罩,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想去体会各行各业,但现在已经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了,真的不可能,比如你给我放到送快递的、外卖的工作环境里去,我也得不到真正的快递员的生活。”至于另一层遗憾,“其实现在这样的作品也不多,剧本是关于这么生活的东西其实不多。”
这段缓慢的日子里,关于表演、生活,以及生命中最亲密深刻的情感,在她脑子里荡来荡去。没有出门,感受却饱满而丰盈。
在一段停滞的时间里,像是拉开了与自我的距离,拉开了与浓烈情感的距离,拉开了与自己职业的距离,反而重新发现了所有东西最朴素而本质的部分,她像那部拍摄自己家庭生活的摄影机一样,成了周迅的生活的“旁观者”,在缓慢的凝视里,发现了更完整的自己和生活。
她还旁观了邻居曹保平导演的后期剪辑工作,那部电影也是《李米的猜想》十年后两人再度合作的作品。过了严格隔离的时期,她每天吃完中饭就跑到曹保平家看他剪辑,“听他和剪辑师、编剧讨论,对我来讲是很愉快的,一坐就是一下午,就看,很快就天黑了。从演员的角度,发现你还是应该对每一场戏、每个镜头都更苛刻,又加深了你对这件事儿的认真性,因为到后期剪辑时如果(镜头)挑不出来,就真挑不出来了。你就知道,以后在现场就得更加努力地把导演需要的每一个景别、角度都给他演到,而且尽量别重复,你哪怕有一些小小的变化,他可能就会挑出来放到哪个地方,有用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导演视角,算是获得了幕后视角后,对于幕前表演感受上的变化吧。”
去年,周迅跟着《奇遇人生》到日本探访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老人的家庭,那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能感受到多么丰富的东西。“我自己对阿尔兹海默症就很好奇,我觉得人最珍贵的就是回忆,但回忆都没有的时候,人是什么状态?他身边的人呢?”
那些天,她觉得自己在看一部没有银幕的电影。“我的视角像一个摄影机,对着他们的生活,有些时候我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电影。当他们说起他们的家,几乎整个一辈子的过程,基本都浓缩进照片里,照片就是他们以前所有的日子。后来去老人院看到那位老先生,问他知不知道旁边的女士(他太太)是谁,他唱起歌来,唱‘秋天是我的爱人......’,我当时真是吓到,真是电影里写不出来的,你真不知道他是凑巧,还是他真的想起了什么,因为已经没法去确认了。那个触动,它也不像撞车一样那么猛烈,但我有点分不清......到老人院,你就看到最简单的一张桌子、一个床、两个凳子,那么多老人家,有些已经几乎不能说话了,我以前去过老人院,但没有去过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院,你会觉得自己在一个外星球。人老之后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包括他们的行为,又生了病。但是他又和你在同一个星球。对我来说,那个触动就太大了。”
所有这些旁观的触动,最终导向一个周迅式的纯真而美好的启示:“乐观啊,真的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态度,因为人总是越来越走向衰老,迈向死亡。而且你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幸运或者倒霉,那种复杂性、多样性,到现在,我理解到人的多面性、社会的多面性、生活的多面性,乐观真的是太重要的一个品质了,你必须要乐观。”
想起去年初采访她,她说自己是很悲观的,希望获得一种转念的能力,不要长久地沉溺在悲观的感受里,她说她要训练这种能力。如今她舒展又轻快地说,“我是悲观的。但就再一次确定要乐观地生活。”
要面对一个包含诸多自我判断的职业,就需要去不断确认那些与生命本质有关的东西。长久地习惯于被关注、在聚光灯下、在中心里,周迅发现自己很喜欢作为旁观者的位置,“其实我的性格,我在朋友里面基本上是属于听的那个。作为旁观者能感受到的可能更多,因为那不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可能需要另外的旁观者来看我,自己有些时候是看不到的。”而如今,她像是获得了复眼,也开始旁观自己的生活,旁观那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日子,去记录,去感知。
在一段停滞的时间里,周迅反而重新发现了所有东西最朴素而本质的部分,她成了周迅的生活的“旁观者”,在缓慢的凝视里,发现了更完整的自己和生活。
复工快两个月了,周迅希望控制自己的节奏。第一个工作是去《向往的生活》,和老朋友在一起,柴米油盐,像疫情生活的延续。接着是和曹保平导演对谈,还是和朋友在一块儿聊天。
拍摄杂志封面这天,在仲夏的上海,周迅换了八套衣服。她穿着那条裤脚拖地半米的裤子走进影棚里时,像个娃娃。换上一条有透视效果的黑色长裙,在久石让的音乐里。望向镜头时,她对周围工作人员每一个特殊的动作、神情都很敏感,大声笑说“都在我视线内”。等光的时候,她晃着脚尖,思绪飘了出去,在背景墙上留下一个遗世的剪影。灯光亮起来,她忽地一转头,是小猫的神情—她像在家里的客厅一样自在。
“我现在希望是慢悠悠的。你看我今天拍摄也不急,就是慢悠悠的。”
她希望工作的整个节奏也都再慢一点,留出更多时间去学习那些一直感兴趣却没来得及学的东西。年前她跟海报设计师黄海说,“我跟你学海报吧”,立刻买了好多海报设计的书回家做功课。她还想学剪辑、配乐,各类后期制作的技术,疫情里看着曹保平剪片子是个让她喜悦的开始。哪个导演朋友拍戏了,她甚至想去跟片场,不是作为演员。“我现在想学,学不一样的东西,看什么,学什么,都是好的。”
以任何一种方式、从任何一种角度去接触电影,似乎都会让她立刻快乐起来。她还是小孩子时,光影就选中了她,让她沉浸其中,而她也一直在从事与光影有关的工作。如今谈起最爱的电影,她脱口而出的理由还是那些在她小时候就最打动她的东西,口味不曾变过。
她还爱着拍《恋爱中的宝贝》时看的《永远的一天》,“感觉是非常淡定的一部电影,能看到整个人生,从刚上来的第一个镜头,咖啡杯,男主角拿起来喝咖啡,窗帘,那个音乐......直接就把我给带进去了。”她喜欢《惊情四百年》的氛围,喜欢哥特风格,有一点鬼魅,又好美。她爱《大象》的摄影和叙述方式,“镜头一直跟着男孩儿的背影,跟跟跟,咔,又换一个人跟......那个镜头感,非常喜欢。”《罗马》首先吸引她的也是摄影,“第一个镜头,就觉得‘哇’,水一直在那儿扫,飞机飞过,镜头再起来,在房间里转180度。还有生下一个死婴,就一个镜头放在那儿,你像看纪录片一样。后来战乱,镜头摇上来,男人跑进来,镜头再转过来,女人拿着枪,放了它—那一下,哎呀,舒服!那个运镜太特殊了。”
她觉得自己是最原初的那类影迷,最先打动她的总是光影和镜头的冲击,很快、很强烈,而不是故事或者逻辑。“还是保持着小时候的偏好,打动我的其实都是很小的点。整个故事逻辑我可能没有那么的清晰,但是你一个故事说得好,它一定是很多细节的点让你觉得‘哎哟’。像一个停车位在那儿,你‘唰’完美地停在那儿。”
如少时一般,她还是通过电影与情感来感知这个世界。
如果说哪里有些微的变化,这一年多,她觉得更舒展了。更容易确定自己愿意做的事儿,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全凭自己的口味去生活。“你要把每种菜系都吃过,才知道自己最喜欢吃哪种菜嘛。这是小时候没有的,需要有一个时间去经历、去品尝。”
说起自己偏爱的人生阶段,她的答案是曾经的周迅式的,也是当下的周迅式的,“我虽然不记得,我觉得我可能喜欢我婴儿的时候吧。我看我干儿子每天吃、睡、玩儿,什么也不用想。但就像我们刚开始聊到生命无常这个东西,每个阶段都会过,每个阶段都会消失,每个阶段也都会来—如果你有幸活到那个阶段的话,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经历生命的每一个阶段的。所以还是迎接它来,不要老在以前待着,那真的已经过去了。”
去年年初的冬日里,她说自己做了很多新的尝试,拍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电影,想要“把自己给破了”,因为到了一个阶段,不破不立。
这个夏夜,她柔软又轻盈地坐在沙发里,谈起点滴,尽是珍惜。她在乎的事本就不多,也几乎没有极度执着于什么,而她珍惜的人和事,始终还在珍惜着。
当自己和自己的世界都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一位充满天赋的女演员用新生的复眼旁观到了自己拥有的比天赋更宝贵的东西。这中间所历经的,也许就如父亲常对周迅讲的那八个字:饮水思源,顺其自然。
黑与白存在于光影之间
释放于明暗忽变之时
用经典镌刻时间
CHANELJ12腕表问世20周年
是对光阴的致敬
20年前,J12在制表界掀起一场革命,掀起陶瓷腕表旋风,被誉为21世纪腕表的新经典。2003 年以白色精密陶瓷亮相的J12,离经叛道,却大获成功,引领了白色腕表热潮。与此同时,黑与白亦成为制表界无可替代的经典设计元素。
这20年,J12腕表将独到创作理念与精尖技术相结合,颠覆制表界的传统设计语汇,先锋大胆,创意十足。它超越了品牌的范畴,领导了整个制表业的设计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