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发生之后
汤唯带着女儿一起
在首尔周边的乡下
度过了4个月
“归园田居”的日子
她很感谢
有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提示着她
原来可以这么开心地生活
汤唯很早就想去乡下待一阵了。
如果不是疫情发生,汤唯也不知道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
疫情把每个人的生活隔成了孤岛,汤唯顺势把自己的“岛”安在了首尔周边的乡下。她在租房软件上相中了一间农舍,决定带着女儿一起“归园田居”。
助理帮忙收拾行李时,只准备了两天的换洗衣服。在他们眼里,农家乐无非是周末的娱兴节目。可汤唯却坚持带足1个月的量。结果,清风朗月,躬耕田亩,转眼4个月过去。如果不是房东催促,她还不打算回去,“我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当俗世的尘网因为疫情意外地掀开了一个口子,汤唯从中窥见了世界,也窥见了自己。
在乡下的4个月里,汤唯每天都在鸡鸣犬吠声中醒来。清晨五点的天光刚好,又被雨水晕染上一层清新。她会推门看看湖光山色,再独自锻炼一会儿。
后山的树林里,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天边有流云飘过,白鹭、野鸭和老鹰各居其所。放满碎面包的架子上,小山雀排队来啄食。偶尔忘记了“补货”,嗷嗷待哺的山雀还会用叫声来催讨。回忆起这些,汤唯甚至还会模仿山雀的叫声,足见田园牧歌的图景在心里留下如何深刻而具体的印象。
等到4岁的女儿醒来,更热闹的一天便正式开始了。
在汤唯眼里,孩子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小小的生命,在田间地头啪啪地跑,抱小鸡,摸小狗,动物在运动,她也在。该开饭了,想起小兔子还没吃,赶紧拔草去喂。
首尔周边的乡下,说是田野更贴切。左邻右舍不多,人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鸡窝成了汤唯和女儿日常出没的场所。每天早上,女儿都会去抱起母鸡,看看能不能掏出两个鸡蛋。有蛇来偷蛋,将吞未吞之际,母女俩拍下了这个惊险又有些诙谐的瞬间。她们还会一起去抓毛毛虫,用火简单地燎一下,把毛去了,再喂给鸡吃。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不停。
汤唯原本以为自己算是一个“宅”的人。她不爱出门,在家里也就是收拾屋子,或者看书学习,“别人爱玩的那些,蹦迪、唱歌、逛商场,我真的都没兴趣,有时候在城市里待着觉得是浪费时间。”可是在乡下,她一跑出去就两三个小时不进屋,天色不黑也想不起回去。永远有新奇的事情,每天都像来到世界的第一天。
“我终于明白了。”成了汤唯描述那段田园时光的口头禅。
她终于明白,天气预报如此重要。天气对生活的影响,在农村和城里简直是天壤之别。她每天翻两三遍土,一块一块、一寸一寸地播种茄子和花生,真正领略了锄草是怎样一种工作。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文学作品会形容一些人像蛇、像藤蔓。因为藤蔓就是这么疯长,长到遮天蔽日,直到挡住其他植物的阳光。
她终于明白,什么东西都长不过杂草,表面上稀稀落落,根系却粗壮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下完雨的农村,有江南水乡的感觉,让汤唯想起杭州。劳作和玩耍,也让她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农夫生活”,和女儿一起把植物都认了个遍。隔壁邻居家种土豆,她也带着女儿去学。
如何顺应四时,什么季节吃什么野菜,如何做到有机和可循环,什么作物该怎么种植怎么储藏……如果细聊这些,汤唯说她能讲上几个小时。自称“农村人”,乐见女儿成了“小村妞”,汤唯与其说是投身田园,不如说是重新发现了自己。她很感谢有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提示着她,原来可以这么开心地生活。
当然,也有些初次见面的人会愣一下,这是汤唯吗?
在寻常的想象中,汤唯应该是银幕形象的延展:知性、从容、温润。她似乎更容易和书籍、电影或者咖啡、美酒联系在一起。
但汤唯并不会被格调或者概念束缚。
空山新雨的田园,那些飞鸟家禽、植被作物,就和生活里的一蔬一饭、一枝一叶相似,都是汤唯生活的乐趣所系。只要这些东西是扎实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她永远不会觉得无趣,也不会因为离开人群而感到失落。
人或许无法长久地置身田园,但这种与自然的相处中沿袭而来的感悟,也折射在汤唯日常生活的点滴之中。
汤唯相信老底子的东西。一把老式竹编芭蕉形扇子,她今天还用来给女儿扇风。反倒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打着高科技名头的东西,未必那么经用。
她给女儿买的衣服,最要紧是面料舒适,其他都没那么讲究。T恤只要是纯棉的,6块钱一件就行,会囤一大堆放家里。裤子、袜子,亦是如此。
对于更看重功能的物件,汤唯会多花点钱。譬如鞋子,因为小孩的脚在发育阶段,要买软的,不易脱胶的,或者带气垫的,让孩子在奔跑时得到更好的保护。可即便这样,汤唯所谓的贵,也才几十元而已。
有时候,朋友会给她女儿送一些贵的衣服。女儿兴冲冲地跑来问:“妈妈我漂亮吗?”汤唯这样回答:“你的眼睛最明亮的时候,就是最美的,比戴什么首饰穿什么衣服都漂亮。”女儿就抱着她的脸说谢谢妈妈。汤唯说:“她懂,她都懂。”
也正因此,汤唯对消费有自己的观点。很多人被商家洗了脑,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高估了商品的价格。过多追求品牌,甚至把小孩打扮得和大人一样,在她眼里是特别糟心的事。比起盲目跟风,愿意花更多时间去了解反倒是更要紧的。她之所以敢选择相对便宜的衣物,就是建立在大量了解的基础之上。
这种了解,除了价格,也指向其他方面。比如食物,汤唯从来都坚持。
陈醋一定要选镇江的,如果是用台湾酱油,就要金兰,阿胶要用即墨黄酒,藕粉要杭州的,山药要焦作的,桂花要广西的。生活中会用到的一应食材,她也都会挑选产地和品牌。有些东西韩国买不到,汤唯还专门从国内买来,囤在家里。
这些东西的价格,汤唯都一清二楚。在身边的朋友看来,汤唯“挺带货的”,这是扎实地生活所需要的,也是她的乐趣所在。
除了研究家庭的生活所需,汤唯也沉浸于儿童心理的研习。洗漱、化妆这样的碎片时间,她都会听儿童心理学相关的节目。她也会陪着女儿读《三字经》,给女儿念绘本。女儿喜欢《雨中曲》《三傻大闹宝莱坞》,看《放牛班的春天》迷上了唱歌动听的“法国小哥哥”,天天说着要现场追星,汤唯只好解释说,小哥哥在法国,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电影里的小哥哥了,女儿才最终作罢。
无论是物质消费还是精神食粮,在汤唯看来,花在孩子身上的时间,同时也让自己变得更健康,更有意思了。为了更好地和孩子相处,眼睛要变得更明亮,体能要更充沛,要更高效地完成工作才好省下时间陪她。
这些也都是在改变自己。
孩子对汤唯的改变是全方位的。
她和家人说,和孩子只是一起生活。怀孕的时候,把肚子借给孩子。照顾完一段路,孩子长大了,父母还是得离开。
在陪伴和目送的过程中,孩子也让她更了解自己,更了解生活的本质。学习儿童心理学的时候,汤唯有时会触动,会流泪。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天上的一片云,一只风筝,“我终于落地了。孩子把我牢牢拽住了,我很踏实,很安稳。”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再小的事情也看得很重。答应今天给她两颗糖,结果只给一颗,这种失望和伤心对孩子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她们性格的形成,大人有时候体会不到这种东西。”抱定这种态度,汤唯和孩子相处时,总是用同理心去模糊大人和孩子的界限。看到小孩哭闹,有些人会觉得烦,可她从来不。既然哭了,肯定是伤心,想哭的话就先慢慢哭,她会递上手帕,等孩子哭完再慢慢说。
汤唯觉得和孩子相处是另一种回归本真与自然,不是掌控与教育,而是共同成长。
孩子的世界如此质朴,有时会让汤唯有一瞬的恍惚:现在的世界那么丰富,物质那么充裕,可每个人好像都感觉到无聊,快乐也没有那么单纯了。
她也从孩子联想到佛学说的内观,“永远有很多你看不到、看不深的地方,但是孩子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一句话,你瞬间就会恍然大悟。孩子太厉害了。”
在家里,汤唯和女儿斗智斗勇。在田野,她和女儿融入自然。在此期间,汤唯参与了金泰勇导演新片《梦境》(Wonderland)的拍摄。
《晚秋》上映十年后,汤唯和金泰勇再度合作,身份也由过去的工作拍档,平添了一层夫妻关系。问起这部电影,汤唯立刻把称谓从“我先生”切换成“泰勇导演”。
在汤唯看来,《梦境》是一部艺术商业片,承载着金泰勇巨大的改变,以往从没有尝试过那么大的摄制组。今年以来,韩国的拍摄制度也有了变化,每周拍摄时长上限设定在52个小时。因此,这部电影对金泰勇有着很不一样的意味。
至于汤唯,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电影这项工作。她从乡下的生活里悟到了“落地生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抛下了很多思虑和纠结,“我是一个极其相信直觉的人,等我开始分析的时候,我脑子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随心而至,全情投入,对工作和生活,汤唯都由感受而发。她总梦见去挖艾草,就创造机会去田园。想到电影和工作,就投身角色和拍摄。“不要想那么多,缘分就是缘分。有缘就有作品。”说到这里,汤唯的声音中透着笃定。
在这样一份至简之中,汤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然:“在我的世界里,始终觉得享受当下的生活,把手边的每一样东西做好,就是最好的自己。”她说自己看得真的不远,觉得此刻有一杯热茶,把小孩的衣服捯饬好,爸妈的日子很平顺,生活就很踏实。
自然是田园牧歌,自然也是内心款曲。所谓人的成长,就是在外部天地和内心世界之间,建立起一种自恰的联系。
人和自然之间究竟可以达到多亲近的距离?答案可能是:你想不想做这件事。